“小姐。”
丫鬟青禾跪在榻边,两只眼眶红红的。
楚明缨支撑着坐起身:“青禾,我爹他们的尸首呢?”
青禾不敢抬头:“陛下有令,说您何时去完成鞭尸之刑,何时才准收敛楚家尸骨。”
楚明缨的指甲瞬间刺入掌心。
她尝到了满嘴的血腥气:“萧景珩他怎么敢?”
唇角有血红落下,青禾哭着握住她的手:“小姐,您要保重身体啊,楚家——只剩您一个了。”
楚明缨心尖一颤。
是啊,楚家上下一百零二口,如今只余下她一人。
而这一切的灾祸,都是因为她爱错了人。
楚明缨闭上眼睛,再睁开时,只剩彻骨的冷。
既然错误是她一手造成。
那就让她亲手结束吧。
漆黑的视野里,一幅只有楚明缨能感应到的暗红色的阵型图正在慢慢凝结。
在它彻底成型之前,楚明缨还不能离开萧景珩。
而距离阵型的完成,还剩十日。
楚明缨得利用这些时间,去了断一些事。
“青禾。”她压下声音里的颤抖,“去告诉西市米铺的陈掌柜,让他将楚家惨遭灭门曝尸之事,散布出去。”
“我爹当年散尽家财救下灾民,萧景珩不记得他的恩德,自有百姓记得。”
萧景珩刚登上王位,还做不到不顾及民愤的地步。
两日后,朱雀大街跪满了披麻戴孝的百姓。
曾经受过楚家恩惠的商贩、农户举着血书跪在宫门前,连边疆八百里加急的军报都提到了军心不稳,御史大夫当朝死谏,说暴君才会戮尸辱骨。
萧景珩被逼无奈,只好将城墙上的头颅放下,把那些尸首草草丢去了乱葬岗。
随后,就派人把楚明缨带到了乾清宫。
伤口未愈,楚明缨的脸色苍白如纸,萧景珩却视而未见:
“市井的那些传言,可是你的手笔?”
楚明缨扯扯嘴角:
“陛下既已知晓,何必再问?”
“大胆!”萧景珩将一方砚台砸向楚明缨。
啪,正中她的胸口。
钝痛从心口向四周蔓延,楚明缨却笑了:
“陛下大可把我一并杀了。”
柳如玥如同水蛇般缠绕在萧景珩身侧,娇吟道:“明缨姐姐又在拿死威胁陛下了,你要是真想死,怎么撞墙的力度会控制得那般恰到好处呢?”
楚明缨听得想笑。
她自己看过伤口,那般深的一个窟窿,又怎么会是只为了做戏。
可是萧景珩如今只信柳如玥。
他冷冷地瞥向楚明缨:“既然你不要这个皇后之位,那就跪在门口好好听着,朕是不是非你不可!”
他打横抱起柳如玥,大步走向寝殿。
“来人,把她给朕丢出去,让她跪着,没有朕的命令,不许起身!”
这夜的暴雨来得突然。
楚明缨跪在汉白玉阶上,听着殿内传来柳如玥的娇喘。
冰凉的雨水很快将她彻底淋湿。
雷声混杂着萧景珩的低吼,闪电照亮了楚明缨的脸。
惨白,脆弱,毫无生机。
她跪了整整一夜,也听了整整一夜。
她想起和萧景珩在楚家村的那些过往。
他曾跪在楚家祠堂外三天三夜,只为求祖父同意他们的婚事。
他会在她夜观星象时,默默为她披上外袍。
她生辰那日,他徒步二十里山路,只为给她带回一支山野间摘的芍药。
他也曾深情地说:“阿缨若皱眉,我便心疼。”
可这个人,此刻却任由她在暴雨中一寸寸冷透。
直到晨光熹微,寝殿的门才被打开。